生命是美好的,可美好的东西往往又是稍纵即逝的。落花有意,风雨无情,人虽有心,美景难再。春花虽好,有开有谢,秋月虽明,有圆有缺,人事变化无常。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匆匆就到了生命的尽头,繁华不过一瞬。所有的芳华都会落尽,所有的草木都会凋零,但是,越是美好的生命的凋零,就越会引起我们更深更大的悲哀。 paper51.com 从永恒与无常中,李煜见出了宇宙的强大和个人的渺小,从而产生出无尽的痛苦、悲哀、烦恼和无奈,同时又对尘世怀有深深的眷恋。 http://www.paper51.com
生命的可悲不仅只是无常和短暂,还在于无常短暂之生命所遭受的挫折的悲苦和无奈。那仅有展露芳华的三五天的生命还会遭到“朝来寒雨晚来风”的无端摧残打击,这不能不另人更加的慨叹。这寒风冷雨摧残的岂只是花草,这只是表象,其深层含义是:他“春红”般的帝王生活随着政治风雨的摧伤过早地凋零了,如今的他早已沦为阶下囚,得了个“违命侯”的封号。辛稼轩在《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中说得好:“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尤如此,更何况人事。人生一世的流年中有多少哀怨忧患的摧伤,要饱受多少寒风冷雨的摧残,世事无常,处处充满着苦难。然而,面对花的、人的命运,词人却丝毫没有力量、没有办法,也没有信心去挽回,这是多么悲哀又多么无奈的一件事。“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相见欢》)的感慨,充满不甘听凭外力摧残而又自恨无力改变生存环境的悲怆。 http://www.paper51.com
李煜已看到了生命的短暂无常,也饱受着生活的煎熬,可他却还发出“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相见欢》)的慨叹。他对人生还留有痴迷沉醉的眷恋,这是何等可哀的一件事。可是,对于美好的人事,谁能不惋惜,谁能不留恋呢?那“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破阵子》)的华美宫殿,那“车如流水马如龙”(《望江南》)的繁华往昔,那“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破阵子》)的富庶南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叫人怎能不留恋?可是,难道还有花返故枝,人归故国的一天吗?生活,尽管给生命许许多多的折磨、苦涩、烦恼、欺骗和不幸,但谁又愿意舍弃呢?“几时重”吁出了人与花共同的希冀和自知希冀无法实现的怅惘与迷茫。可此时的李煜处在了人生的绝路上,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消逝的时光如滔滔流水,小楼东风,春光又新,但可惜是最后的时日了,月色依旧,可惜已经不是旧时的家园。李煜对此虽有眷恋,但有生的东西都是无常的:红颜易老、草木易凋、好景难驻、江山易主……所有美好的东西,相对于广袤的空间和绵长的时间来说,只不过是时空中的一点和一瞬。后主尽管再千般执着,万般痴迷、沉醉与眷恋,也只是空留遗恨而已,最终只能喊出“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欢》)的决绝悲语。 paper51.com
纵观历史,总是成功者少,失败者多,即使一般芸芸众生,也是不如意事常有,愁苦烦恼多于成功快乐,李词真实地写他的爱情、痛苦。“人生长恨”似乎不仅仅是抒写一己的失意情怀,而涵盖了整个人类所共有的缺憾,是一种融汇了无数痛苦的人生体验的浩叹,是那些在人生道路上有过无限恨事者的共同体验,共同感情。正所谓:人生愁恨何能免(《子夜歌》)。无论哪一个时代,哪一个阶级和阶层,都必然会有“愁”与“恨”,虽然各个具体的愁与恨的内容不同,但愁恨总是难免的。“在国破家亡之际,亡国之君痛悼他的社稷的沦亡,人民也因颠沛流离,生灵涂炭而遭受更大的痛苦。沉思往事而黯然伤神,梦回故国而热泪交流,是遗民志士共同的心理状态。”(5)以词来抒写真实深刻的人生哀痛特别是亡国之痛,是从李煜开始。李煜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亡国之音哀于思,李煜词正体现出这种遗民志士的共同心理。 内容来自www.paper51.com 综观李煜词,处处有“恨”,无处不“愁”。早期闲愁,中期哀愁,到后期就成了如东流春水般的绵绵无尽的愁恨。亡国、亡家、亡身的遭遇使他感到了切肤之痛,恨也层层升华,由仇恨到愤恨到怨恨再到憾恨、悔恨,最终升华为愁恨。“愁”与“恨”最终融为一体,深切体现出李煜词的忧患意识。 copyright paper51.com 愁是人类所共有的一种情感,历代写愁的名句也比比皆是。李白《秋浦歌》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远别离》中有:“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秦观《千秋岁》有:“春红万点愁如海”,李清照《武陵春》中说:“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它们虽从不同侧面写了愁的长、深、多、重,但都不如李煜“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乌夜啼》)和“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那样愁思无限,他的哀愁是他帝王大厦倾塌的必然结果。 paper51.com 不是真正的伤心人,不到真正的伤心处,道不出满腹哀愁似流水的词句。在落寞中萧条的生,怎能不是一份千古情愁? 内容来自论文无忧网 www.paper51.com 在表现“愁”这一主题上,李煜通过今昔对比,梦境与现实的对比来体现生命意识。从前他过着“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浣溪沙》)的闲适、豪奢生活,他彻夜欢歌,尽享人间之乐,而如今却只有“起坐不能平”(《乌夜啼》)的份了。李煜不仅以今昔对比来反映自己的愁情,表达憾恨懊悔的心情,他还以乐景写哀情,以欢乐的梦境来反衬现实的孤清。在梦中,他可以看到“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辊轻尘”(《望江梅》)的南国芳春;在梦中,他可以重温游上苑时“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望江南》)的盛况。而梦回现实,就只能“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浪淘沙》)其实,梦境与现实的对比,又何尝不是昔日人上君今日阶下囚的今昔对比。梦是潜意识的心灵投影,梦是自由而模糊的感情联想,是他藉以活下去的心灵支撑,他失去的一切只能向梦中寻找。对于昔日一国之君,今日异国囚徒的李煜来说,重温欢乐的梦,是他对“失去的天堂”昼思夜想,以追求短暂的精神寄托的必然结果。可是,这种重温欢乐的梦,给他带来了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透过表面的欢乐,他往往会体会到更深刻的悲凉,往昔越热闹,越能衬托他当时的孤寂和难堪以及对失去的故国景象和臣民的眷恋和怅望。最能表达他此种心境的还当数他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一首: 内容来自论文无忧网 www.paper5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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