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爱情悲剧 对美好爱情的追求是人类的天性之一,但是脱离实际的,虚无缥缈的爱情幻想却容易把人推入堕落的深渊。婚姻的不幸与被爱的渴望,促使两个女人渴望爱情如同枯木渴望逢春。爱玛和曹七巧都是那富有激情,对爱抱有强烈幻想的一类。在不幸的婚姻苦海里,她们寻找着着路点,张望着新的出口。其中爱情就像糅进眼睛里的太阳光,那呛人的金辉使人昏昏的。最终爱玛爱得虚幻而淋漓,七巧则爱得清醒而沉痛。 内容来自论文无忧网 www.paper51.com 拜伦说过,男人的爱情是男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女人的爱情则是女人生命的全部。爱玛最大的悲剧就是她作为一个女性在追求自我价值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和生命都献给了爱情。追求理想、完美而又浪漫的爱情,成了束缚她一生的枷锁。少女时代爱玛在修道院所接受的教育对她的一身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十九世纪上半叶,法国流行这种风习,即所有中上层社会的女子都要进修道院一段时间,以培养日后进入上流社会所需的教养。这种宗教教育一方面是进行禁欲主义的说教,另一方面是宗教音乐和布道却以虚伪的情调刺激人的欲望。身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爱玛的爱情观也受到影响。夏多布里昂和拉马丁的浪漫主义作品,使她沉湎于虚无缥缈的爱情遐想中。她视浪漫爱情为生命,视情人为勇敢浪漫的骑士,然而丈夫夏尔却不能满足这中幻想。她最大的悲剧不是源于失去婚姻的操守,而是一味的迷恋自己心中的爱情。现实是残酷的,浪漫是短暂的,直到她闭眼的那一刻她仍然抓不到真正的爱情。“在她的渴望中,她把奢侈的肉欲与爱情的喜悦,习俗的优雅与感情的高尚混为一谈”。(8)沃比萨尔舞会给了她理想生活的现实关照,寻欢作乐的上流人士,荒淫无度的老贵族,传情递信的贵妇,都令她羡慕不已。她渴求贵族男女的情爱生活,爱上莱昂,是因为他们在艺术口味方面太接近了。而沦为罗多尔夫的情妇,是因为对方的英俊潇洒和甜言蜜语。情场老手罗多尔夫知道爱玛想要什么,农业促进会上,利用自己的优雅谈吐和不卓见识乘虚而入。失足的爱玛从此不可截至地走上了堕落和毁灭的道路。她把爱情想象为“一只披满粉红色羽毛,在富有诗情画意的瑰丽天空中翱翔的大鸟”,认为爱情“应该突然而降,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闪电——就如同猛然扑向人间的暴风雨,让人世间感到震惊;犹如狂风扫落叶,把意志夺走,把整个灵魂带往深渊。”(9)她激动于自己的偷情生活,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人生陷阱。“我有一个情人!一个情人!”她一想到这上头就心花怒放地走进一个只有热情、消魂、幸福与陶醉的神奇世界。为了这个世界,她宁可去做一个众人诅咒的女人,在欲海里沉沦。而罗多尔夫,对于他来说:“爱玛和其他情妇没有什么两样,就像一件衣服,脱去后,就会赤裸裸地露出永远单调无味的热情,总是那么一个形式和一个语言,因此新鲜感一过,它的魅力也就渐渐减弱。”(10)所以当爱玛策划私奔时,他来去自如的抛弃了爱玛,深情是他担不起的重担,情话只是偶然兑现的谎言。对于爱玛则是一件投入彻底的事,所以当收到分手信的时候,差点精神恍惚的从窗台上跳下去,那一刻,爱玛肝肠寸断。爱情破灭后,她大病了一场。夏尔陪她到卢昂剧院看戏消愁,恰巧又碰到了分别三载的莱昂。重新见到爱玛,莱昂的激情又苏醒了过来,他想是时候占有她了,况且在一些放浪人士的影响下,他的羞怯已经不复存在。爱玛也被他的浪漫和温柔所征服。他的一句“这在巴黎很风行”,(11)如同一个无可辩驳的论据,再一次把她推向了深渊。为了和莱昂约会,为了维持奢华的爱情故事,爱玛义无返顾的挥霍了丈夫的财产,还背负了巨大的债务。可莱昂渐渐地对她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当她影响到他的仕途时,他选择了背信弃义。可怜的爱玛受伤至极。面对接踵而来的巨额帐单,她渴求能够得到情人的帮助,可是莱昂的回避和罗多尔夫的拒绝给了她无情的一击。她无力承担这一切,只得以死来逃离。这是一个爱上爱情,飞蛾扑火一样的女人。为了追求心中使人迷醉的激情,最终声败名裂,相消玉损。被爱榨干灵魂的她只有走向地狱的救赎。 内容来自www.paper51.com
同样是因为婚姻的不幸而选择出轨的女人,比起爱玛的淋漓尽致来说,曹七巧的爱情则显得沉重而负痛。对患骨痨的丈夫,她没有爱情,可是处在当时“存天理,灭人欲”,妇女地位低下的时代,特别又是在姜家这个封建大家庭里,她只得乖乖伺候残废的丈夫,为其传宗接代。性的压抑和爱的缺失使得曹七巧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有着“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的小叔季泽——这样一个健康的男人,自然而然走进了她的心里。她爱他,不仅仅是由于情欲,更重要的是他是她没有爱没有温情的生活中的一棵救命草,她要抓住他,向他倾诉自己的苦,自己的痛。季泽与七巧叔嫂间的调情,真实反映了七巧内心的痛苦和对爱情的渴望。当季泽向她抱怨全家人合起来管他时,七巧迫不及待地向他表白道:“阿弥陀佛,我保不定别人不安着这个心,我可不那么想。你就是闹了亏空,押了房子卖了田,我若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你二嫂子了。谁叫咱们是骨肉至亲呢?我不过是要你当心你的身子……”这几句话看似平淡,却蕴含着七巧多少真情呀。通篇小说七巧对谁说过这样动情的话?当季泽嗤地一笑道:“我当心我的身子,要你操心?”七巧颤声道:“一个人,身子第一紧。你瞧你二哥弄的那样,还成个人吗?还能拿他当人看?”这时的七巧倾诉的是自己的凄苦。接着她不顾季泽的正色警告,一味地倾诉着,书中写道“七巧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两手扶着桌子,垂着眼皮,脸庞的下半部抖得像嘴里含着滚烫的蜡烛油似的,用尖细的声音逼出两句话道:‘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天哪,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在哭,简直像在翻肠搅胃地呕吐。”这时的七巧是何等叫人怜悯,她经受的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一种挣扎呀? 此时的她不是一个金钱的女奴,而是一个渴求着爱情,渴求着正常情欲的女人。可是面对这倾心的哭诉,有谁能听懂她的心音,又有谁能在意她的声音?最终她得到的只有嘲讽和戏弄。(12) “当初她为什么要嫁到姜家来?为了钱吗?不是的,只是为了遇见季泽……为了生命中注定要和季泽相爱…..”七巧的爱是沉重的,较之爱玛自由的爱,受封建伦理的影响,七巧没有爱的自由。叔嫂之防让她近不得身。多少次为了按奈住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儿都酸了。十年后,当季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说到“跟家里的那个不好”、“拼命的在外头玩”、“把家业都败光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七巧”,只是以前碍着“家里人多眼杂”,不得不管住自己。季泽的一番话,说到七巧的心坎上了,勾起了七巧的情愫。使她平生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感觉“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13)意想不到的幸福,使七巧兴奋而迷惑。但转念一想的清醒让她暴怒了,她以“一个疯子的审慎和机智”断然拒绝了他,拒绝了自己的爱情。“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这是爱在七巧心里的最后一次挣扎,一次绝望的挣扎。至此,她不要爱了,爱的失落转化成了一种报复,她开始泯灭自己的良知与人性,一步步走向变态。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在家庭关系里,则表现出“恋子”和“妒女”。她逼死自己的儿媳芝寿和鹃姑娘,又亲手扼杀女儿与童世舫本可以美满的婚姻。结果“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长安更是早就断了结婚的念头”。在爱的绝望中,她泯灭了母性,在爱的压抑中成就了她极至的疯狂。 copyright paper5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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